有一群人，包括中国人、美国人、越南人、加拿大人等，在一位法号称为「宣化上人」七十二岁高僧的领导下，过着苦行僧似的生活。他们住在旧金山北郊的万佛城（The City of Ten Thousand Buddhas），每天只吃一顿饭，穿别人穿过的旧衣服，从来不接受任何新闻界的采访，更反对被拍摄相片。本刊驻美专员冯丹美第一次接洽采访，被拒绝了。第二次再请求，并说明《老天月刊》创立的宗旨，宣化上人才说：「既然是『老天』派你来的，我们就谈谈吧！」但特别声明，不准带摄影机。以下就是经过许多艰难才采访到和宣化上人全部的谈话内容。

记者：大师！我首先请问您怎么会想到出家的？

上人：我大概是天生就是要当和尚的吧！我是吉林省双城县人，俗姓白。十二岁就有出家的念头，父母亲当然不会答应。我每天就给父母亲磕头，以后又给同村的人磕头，给天地君亲师磕头，给大善人磕头，给大恶人磕头。

记者：对不起！我插一句嘴，您那样做会不会让人家绝觉得您是一位怪人呢？

上人：我现在不就是位「怪人」吗？（哈哈一笑）怪与不怪，谁可以做判断？

记者：好！我不说了，您请继续讲！

上人：我十九岁时，母亲辞世，我在母墓守孝三年后，就再没有回过家，便这样当了和尚。

闻道有先后 教学有相长

记者：您也有老师吧？

上人：当然有！而且很多。冯小姐在许多方面，都可以做为我的老师。我追随过许多位大和尚，虚云法师对我助益最多。

记者：虚云法师？

上人：你没有听说过，对不对？你既然要代表「老天」，连虚云法师都不知道，该多多学习！

记者：是！是！再请问，您是在怎样的机缘下，来到美国弘扬佛法的呢？

上人：在我出家时，佛教虽然是一般中国人的信仰，但是佛法并不普遍，一般人对佛教不太了解，都是愚夫愚妇在那求福、求寿、求平安快乐，没有人是在求智能的。

而佛教的教义那么精深，反而不为人知，不能普遍。我研究的结论是：佛教的经典太深奥，不能普及；反观天主教，圣经早已翻成各种语言、文字，而佛经，连英文都不全，所以西方人无法认知佛法的精义。至于出家人，也不把佛学推广到社会大众，像在中国庙宇里做早晚课，就已经不错了，至于讲经说法、翻译经典，几乎没有。如果佛教人有眼光的话，早就应该把经典译成各国语言了。当然，这个工作，也因为人才缺乏；另一方面，以前中国人只知道有中国，不晓得世界这么大。所以我决定，以翻译经书做为弘扬佛法的起步。公元一九六二年，我来到美国，成立了「中美佛教总会」。目前，在万佛城里有个国际译经学院，那里有四十余位僧尼，精通数国语言，埋首苦干，所以这廿年来，英译本的佛学经典，差不多有一百多种了。

记者：旧金山的华侨们，都知道万佛城是一群……

上人：你是说怪人？

如人饮水 冷暖自知

记者：不！不！他们说您这儿是一群苦行僧修道的佛地。

上人：（哈哈大笑）我们并不苦，相反地，我们十分丰富。你大概不知道，我们除了致力佛经的翻译以外，还在旧金山成立金山禅寺、洛杉矶有金轮寺、万佛城里有如来寺、西雅图有金佛寺，又在万佛圣城设立法界大学、培德中学、育良小学等教育机构。

记者：真的！抱歉！我真的不知道。创办这么多的寺庙和学校，需要很多基金，您是用什么方法化缘出这笔基金的呢？

上人：化缘？（哈哈大笑）我是饿死不化缘。你想，当初我刚来美国时，一般人对佛教根本不了解，我就沿门去托钵，人家还没搞清楚就被吓跑了。所以我们这儿的和尚，决不化缘，除非人家来找我们。

记者：您在美国有多少皈依子弟？

上人：我没有统计，也不管。他皈依我也好，不皈依也好，都是一样。法界只有一个，没有冲突的，你反对我，我不反对你。不管是天主教、犹太教、回教，到我这来，一律欢迎。有次于枢机来，我对所有的弟子说：「你们之中，有谁想改信天主教的，现在是最好的时机！」于枢机觉得很惊讶。其实，人类的争夺就在思想上不能沟通，如果没有党派之见，没有门户之见，没有彼此你我之见，这世界就不会有动乱了。

天知 地知 你知 我知

记者：您看美国社会对佛法接受的情形如何？

上人：这儿有很多美国人，都是主动找上我的（正说着，有个美国的皈依弟子经过，宣化上人指指他）像刚才这个叫恒顺，是在泰国出家，学小乘的，穿黄衣服那类的。以后听说旧金山也有了禅寺，就跑来了。可是一来到这里，就受不了；因为我们这里只吃一餐的，早晚都不吃，他受不了，就回芝加哥去了。回去之后，又写信来问问题，我就告诉他：「你在这里不问，回去以后才问，不答复！」他熬不住，又来了，就在厨房里帮着做饭、洗碗之类。在前几个月内，我没有和他说过话。

有一天，作法会，过了十二点就不吃东西。他洗碗洗到三点钟，肚子饿，就找东西吃，他看到垃圾桶里，有一块糕饼，还算干净，看看左右前后上下，望望都没有人，拿起来就吃了，以为这是神不知、鬼不觉的事。偏偏那天晚上讲经时，我就说了：「在金山寺修禅，很多人受不了，早起也不吃，晚上也不吃，一般人都是饿得呱呱叫，如果哪一位忍不住，我告诉你们一个偷东西吃的方法，到什么地方去偷呢？（这时恒顺正好经过，大师指着他开玩笑──正在说你到垃圾桶偷东西吃的故事呢！）你们可以到垃圾桶找东西，那里有很多饼，没人吃，老鼠也吃不了，到那儿吃是好的！」

这之后，连着三天，恒顺都躲在房里，不敢出来。后来，我上楼去找他去了，他吓得像个小老鼠样望着我，我问他：「你怎么了？」他说：「我很怕您！」「我有什么好怕的呢？」他说：「您能看透我的心！」我就问他：「你的心是什么样的？白色的？青色的？红色的？黑色的？拿来给我看看，是长长的？圆圆的？三角形的？四方的？有没有形体？」他想了想：「我没有办法拿给您看！」我说：「那你为何怕我呢？」

精诚所至 金石为开

记者：我听说您有两位弟子，从洛杉矶三步一拜到旧金山的万佛城。这段距离开车走高速公路要八个小时，他们是怎么办到的？

上人：这也没什么。恒实和恒朝都是美国青年。恒实曾在台湾东海大学修中文系，皈依之前，拥有美国柏克莱硕士学位。当他提出要三步一拜，为世界而跪祷的想法时，我不准许他。当然，也是因为安全起见。因为三步一拜的规则是无论刮风下雨，都不可停歇，更何况从洛杉矶到旧金山，沿途一定会有很多危险，尤其是当中几个小镇上有许多流氓、醉鬼及不法之徒。但恒实意志相当坚定，我就说，除非你找个护法，陪你一道去。过了一阵子，恒朝皈依了佛法，也想加入恒实三步一拜的理想，我才答应他们。

恒朝的皈依有段离奇的故事。在恒朝大学毕业以后，有一天，他走到街上，看到一个千手观音佛，不晓得为什么，他突然全身打颤，吓得他不敢再看。但又忍不住，再看一眼，又全身打颤，于是他就向人询问这个千手观音佛是哪来的，才知道是金山禅寺的。因此，他跑来找我，要我给他解这个谜。我就叫他有空时来听听经，没想到他天天都来，有天讲经，我就说了：「有的人到金山禅寺，既不念禅，又不打坐，那他来干嘛？不用来了！」他听了，就跟着大伙一起坐禅，剎那之间，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种种，才恍然大悟，原来他前世做过好多事，还当过皇帝呢。

记者：哪一个皇帝？

上人：梁武帝。

记者：（不禁笑了出来）——

上人：没什么可笑的，也有人为了人家告诉他，他的手上有许多细菌而笑过，你的笑和那个认为自己手上没有细菌者的笑，同样可笑。

记者：对不起，对不起，请您接着说。

上人：从那以后，恒朝就皈依佛祖，虔心向佛。他还练就了一身好功夫。我让他陪着恒实，达成三步一拜的理想。在那一段路程，发生了很多离奇的事。有一次，洛杉矶发生了大风暴，死了九人，而恒实、恒朝就在暴风圈内，他们仍然三步一拜，而在他们的四周，竟然只有小雨。有时候，他们碰到流氓找麻烦，几乎就要起冲突时，恒朝正要用他的中国功夫，那些流氓又都离开了。

记者：他们都平安到达旧金山万佛城了吗？

上人：这还用问，他们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在这儿吗？

天作孽尤可追 自作孽不可活

记者：谢谢大师！您还有没有什么话，要对《老天》的读者说？

上人：《老天》的名字很好，宗旨也好，你们要重新调整人类与「老天」相处的关系，是大抱负。不过，我觉得如何帮助人们调整他们心中的不安，也很重要。早年人们对佛教不了解，都是愚夫愚妇在那儿拜佛、求福、求寿、求平安；他们不想，佛虽能保平安，人也该检点自己的过错、毛病，若能不争、不贪、不求、不自私自利、不打诳语，那根本就是平安。为什么有麻烦，不快乐呢？就是因为又争、又贪、又求、又自私、又自利，也因为这个关系，所以他要打诳语、欺骗人。欺骗人，是一件最不快乐的事情；世间人为什么不快乐？就是因为喜欢欺骗人。所谓「知足常乐，能忍则自安」，人不快乐，也因为不能忍；不能忍，有所贪求，贪不来，就成烦恼。这不是「老天」的意思，让人不快乐，而是人自己走错路，自找麻烦！

（《老天月刊》记者：冯丹美）